利維坦鯨 工業革命前夕的倫敦腦油蠟燭篇

1736年，倫敦市政府開始在全城安裝和運營路燈。 這種路燈被稱為教區燈，從日落到日出一直亮著。 幾年之內，夜間犯罪顯著下降。 這照亮黑暗城市的光芒來自于大洋彼岸的殖民地海域。

第一次工業革命前夕的倫敦。 圖片：

帶來光明的主角

夜幕降臨，南塔格人看不到陸地，便卷起風帆，躺下休息。 就在他們的枕頭下，成群的海象和鯨魚來來往往。

——余光中《南太極》

楠塔基特島（原譯南臺北）是北美殖民地的捕鯨中心，17世紀中葉逐漸起步，18世紀因鯨產品需求不斷增長而繁榮。 最初，照亮這座城市的鯨油主要來自露脊鯨，但到了 1820 年代到 1740 年代，新英格蘭近海的鯨魚變得越來越稀少。 與此同時，利用抹香鯨產品制作高端蠟燭的技術日益成熟，殖民地捕鯨者有了新的目標。

1748 年波士頓的一則廣告宣傳來自巨鯨的產品：“鯨蠟醋酸油蠟燭……具有芬芳的氣味；持續時間更長，是牛油蠟燭的兩倍以上；照亮的范圍更廣，是其他蠟燭的四倍。光線均勻柔和，讓景物更加清晰……”

普通鯨油（皮下脂肪）具有刺激性氣味，通常用于街道等開放空間的照明。 用鯨蠟油制成的蠟燭具有優良的性能，盡管產量有限，但殖民地和歐洲的富裕階層愿意支付溢價購買它們。

骨架油蠟燭。 圖片：

利潤驅使楠塔基特島的捕鯨者跨越兩大洋。 1851年，一本以楠塔基特島捕鯨業為背景的小說出版。 該書冗長乏味，風格陰郁悲壯。 當時銷量慘淡，讀者寥寥無幾。 直到 20 年代，《白鯨》才被重新發現。 今天，它被認為是美國文學最偉大的作品之一。

書中的莫比迪克是一頭雄性抹香鯨。 梅爾維爾選擇抹香鯨作為主角是必然的，因為抹香鯨（尤其是雄性鯨魚）是捕鯨者能遇到的最兇猛的獵物，也是已知唯一擊沉捕鯨船的鯨魚。 更重要的是，抹香鯨本身就是一種雄偉而優雅的動物，值得在一部杰作中擔任主演。

白鯨攻擊船只。 圖片：舒特 (1892)

從頭到尾都很完美

抹香鯨擁有許多極端：它是現存最大的齒鯨。 雌鯨長約12米，重約15噸。 雄鯨體型要大得多，長約18米，重約45噸； 抹香鯨的頭骨和大腦（7.8公斤）是哺乳動物中最大的； 抹香鯨可以潛到2250米的深度90分鐘，接近哺乳動物的極限。

長期以來，哺乳動物已知的最深潛水極限是由居維葉喙鯨設定的，分別達到2992米和2小時17分鐘（并非同時）； 2010年至2012年在南加州測量的數據，于2014年發表。然而，從2014年至2018年，杜克大學研究團隊測量的兩只居維葉喙鯨的單次潛水時間分別為2小時53分鐘和3小時42分鐘（發布于 2020 年 9 月 23 日）——再次打破了之前的時間記錄。

抹香鯨是優雅的。 梅爾維爾寫道：“沒有任何生物比這些尾鰭的半月形輪廓更能精致地定義線條之美。”

巨獸秀出線條。 圖片： /

美麗的鯨魚也是孤獨的。 自漸新世以來，抹香鯨總科已進化成大型和小型成員。 它曾經極其繁榮，占據了各種生態位，甚至還誕生了像利維坦鯨這樣的龐然大物（ ）。 兩千萬年過去了，世界已經發生了變化。 只有抹香鯨科的抹香鯨、抹香鯨科的小抹香鯨（Kogia）和抹香鯨科的矮抹香鯨（K. sima）獨自存活下來。

擱淺的科吉亞抹香鯨。 小型抹香鯨和侏儒抹香鯨有一個神奇的習慣：當受到驚擾時，它們會排出深棕色的腸液和消化產物來迷惑敵人（這和魷魚很相似，不是嗎）。 圖片：組/

抹香鯨的屬名在希臘語中意為“噴射”，種名意為“巨大的頭”。 這個名字很貼切，因為抹香鯨的頭部幾乎占其身體長度的三分之一。 巨大的腦袋包裹著一個巨大的鏟子狀的頭骨。 在“鏟子”的凹坑上方利維坦鯨，兩個近乎圓錐形的器官疊放在一起，放置在抹香鯨的大腦袋里：上部是腦器官，有一個纖維狀的外壁，空腔里充滿了鯨蠟油； 下部被捕鯨業稱為“垃圾”，被結締組織分成許多小室，其中含有少量固體鯨腦油。

抹香鯨的主要商業價值來自一到三噸抹香鯨油。 這是一種高級蠟酯（主要是棕櫚酸鯨蠟酯）。 在鯨魚的體溫下，它是一種半透明、略帶黃色的液體。 一旦濺到冰冷的甲板上，就會凝固成乳白色的蠟塊——這可能就是抹香鯨（Sperm Whale）英文名的由來。

精醋酸油（白色固體，黃色液體）和由其制成的蠟燭。 圖片：

關于鯨蠟油的功能有很多猜測。 有人說它是深潛用的電壓調節器，有人說它是頭撞沖擊的緩沖裝置，還有人根據鯨腦油的聲學特性推測它是鯨魚聲學設備的一部分。

這個猜想不無道理。 抹香鯨的左右鼻道嚴重不對稱：左鼻道繞過腦油器左側通向頭頂，右鼻道緊密連接在腦油器和垃圾之間，通向氣囊，然后與左鼻道合并。 朝向噴氣孔。 這種結構讓人無法不將這個巨大的頭部與抹香鯨的歌聲聯系起來。

抹香鯨頭部的解剖示意圖。 圖片： /

也許是因為巨大的大腦加油器占據了太多的空間，抹香鯨的（唯一的）氣孔隨著左鼻道向左偏轉。 因此，抹香鯨呼出的水柱也向左側和前方傾斜，這在浩瀚的海洋上非常容易識別。

抹香鯨呼吸水蒸氣。 圖片：賈里德

合奏，還是一起打？

抹香鯨活躍的深水區回響著它們相互交織的咔噠聲。 平滑且有規律的點擊聲用于回聲定位。 另一種慢快不規則的滴答聲稱為尾聲（原意為尾聲、結局），被認為用于鯨魚之間的交流。

大群的抹香鯨散布在數公里長的海域中，它們的咔噠聲不斷重疊。 這個集合是由高度均勻的點擊聲組成的，很難知道有多少個體參與其中，更不用說確定這個集合的內在特征了。

抹香鯨的咔噠聲。 音頻：吉姆

安德烈（André）專門研究抹香鯨聲學，他一直在努力尋找一種合適的方法來處理加那利群島抹香鯨的錄音——有太多雜亂的聲音重疊。 塞內加爾鼓手Arona N'Daye Rose幫助研究團隊解決了這個問題。

抹香鯨的歌聲就像由許多鼓手組成的鼓樂團，使用相同的樂器并以自己的節奏演奏。 音樂家們從抹香鯨的合奏中判斷出每頭鯨魚的聲線和鯨魚群的對話形式； 在音樂家的幫助下，隨后的研究證實，每頭抹香鯨都有獨特的尾聲，就像因人而異一樣。 指紋。

野獸橫掃而去。 圖片：harum.koh/

捕鯨者可能不知道尾聲的秘密，但抹香鯨的咔噠聲一定進入了水手的夢中。 抹香鯨的聲音比任何其他動物的歌聲都有力、響亮。 它們哼唱著230分貝的有力歌聲，激動地攪動著暮色地帶的海水。 抹香鯨的吵鬧會讓接近的潛水員感覺內臟在振動，捕鯨者甚至可以聽到從水中傳來的咔噠聲，就像有人用錘子敲打船底一樣。

對于捕鯨者來說，這聲音并不美麗、也不浪漫； 相反，它是預示著戰斗開始的號角，有時也預示著死亡的喪鐘。 雖然關于抹香鯨捕殺和吞食水手的傳說有很多，但抹香鯨最讓水手害怕的還是它那粗壯而有力的尾巴。 受驚的捕鯨者記錄道：“抹香鯨的尾巴幾乎像鐵一樣堅硬，比鋼還要靈活，擺動時有千匹馬力，是破木船上脆弱的人類最害怕的武器。”

尾錘并不是人類獨有的治療方法。 一群抹香鯨會圍成一個圓圈，并擺出頭內尾朝外的防御隊形。 然而，抹香鯨的群體是由雌性抹香鯨及其幼崽組成，它們始終呆在溫暖的水域中； 成年雄性通常獨居，在非繁殖季節游至極地水域。 圖片： /

巨獸之間的戰斗永遠是一個傳奇

被抹香鯨吃掉確實沒有意義。 也許獠牙和大嘴給了水手們編故事的素材。 抹香鯨的上頜沒有牙齒（偶爾上頜有牙齒），下頜有40至52個稍彎曲的犬齒。 最大的牙齒長25厘米，重約1公斤。

抹香鯨的上頜沒有牙齒，只有牙槽，下頜又長又窄。 圖為藝術家的抹香鯨擱淺作品。 圖片：

人們根據抹香鯨長滿牙齒的嘴和皮膚上的巨大傷痕，想象出許多抹香鯨與巨型烏賊戰斗的離奇故事。 事實上，那些夸張的傷痕只是隨著鯨魚身體的成長而長出的舊傷，或者是同種動物之間打斗的結果。

抹香鯨的主要食物確實是大型頭足類動物，例如巨型烏賊和王烏賊（以及一些深海魚類）。 通常獵物的重量只有幾公斤。 盡管這些烏賊可以長到數百公斤，但它們仍然沒有抹香鯨那么大。 抹香鯨與巨型烏賊戰斗，50比50廝殺的場景只存在于虛構作品中。

抹香鯨牙齒和附耳條鳴鶴（簡單來說，鳴鶴是一種帶有“柄”的藤壺，并不是我們熟悉的真正的藤壺）。圖：喵魚露

抹香鯨與巨型烏賊的激烈戰斗畢竟是一個傳奇。 圖片：

抹香鯨通常通過吸吮捕獵，它們的牙齒更像是同一物種之間戰斗中的武器。 有些雌性鯨魚甚至沒有牙齒。

這顆來自最大齒鯨的牙齒在捕鯨者手中發揮了更多功能：水手們在極其無聊的航海生活中創造了在鯨魚牙齒上雕刻繪畫的藝術。 他們雕刻詩歌、人物、風景畫，最常見的主題是捕鯨和航海生活。 雕刻工具是隨機挑選的生產設備。 最后，使用煙灰和木炭給凹口著色。 簡陋的藝術品在輪船破舊的船艙里誕生。 此類藝術品出現在世界各地的海洋文化中。 可以肯定的是，18、19世紀的美國捕鯨者將鯨牙雕刻推向了頂峰。

與此同時，抹香鯨也被推入了深淵。

抹香鯨牙雕，樹脂仿制，購自南喬治亞州古利特維肯。 圖片：Capt.Z

持續的光

19世紀石油的發現和應用并沒有拯救抹香鯨。 隨之而來的工業革命對抹香鯨提出了更多的要求——人們發現鯨蠟油不僅可以用于照明，而且還是一種很好的潤滑劑原料。 對抹香鯨的商業捕殺直到1988年才結束。據估計，在捕鯨時代之前，世界上約有110萬頭抹香鯨； 今天，這個數字是 360,000。

不過，與種群數量尚未恢復的瀕臨滅絕的大型須鯨（如藍鯨和兩種北露脊鯨）相比，抹香鯨的命運已經很好了。 這可能是由于大中型中上層頭足類動物的巨大生物量和抹香鯨廣泛的食性所致。 抹香鯨每年消耗的生物量總量相當于人類的捕撈總量，但兩者之間的獵物種類重疊較少。 抹香鯨每天在大陸坡和陸架邊緣潛水覓食，將半深海的能量和物質帶到洋面的富光帶，大大加速了現代中上層水域的垂直能量流動。

南極海域抹香鯨的獵物之一：小鱗齒魚。 圖片：Capt.Z

兩百年前，同樣的能量點燃了無數華麗宅邸的蠟燭。 如今，抹香鯨蠟燭早已絕版，博物館里剩余的抹香鯨油蠟燭也被小心翼翼地密封起來。 沒有人會再看到這芬芳、潔凈、明亮、柔和的光芒。 當然，我們還是可以從物理書籍上瞥見這個蠟燭：

國際單位制的基本單位定義了七個基本物理單位。 其中，光強度單位“坎德拉”（）定義為：頻率為540.0154*10^12Hz的單色輻射源向指定方向輻射強度為1/683 W/sr。 時刻的發光強度。

聽起來很尷尬，但這個單位在拉丁語中是“蠟燭”的意思，實際上是對標準鯨油蠟燭的描述。

就這樣，抹香鯨的注釋物理單位永久地進入了我們的基礎科學。 只要現代文明繼續存在，抹香鯨所確定的物理概念最終將與我們一起飛向星空和大海。 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當人們乘坐宇宙飛船航行在寂靜的宇宙中時，是否會想起洶涌的大海中船底傳來的咔噠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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